”
小娘子不满地努努嘴,小声道:
“话是这么说,最后你还不是会帮我抄……”
声音渐行渐远,两人的身影最后重合在暮色里,在落日的余晖里隐去。
然后,铺天盖地的夜色沉了下来。
篝火明灭,几缕焰光在黑暗中潋滟浮动。二人重叠的身影在焰光里浮现又消散。
当初的少年乌黑的鬓角模糊成了一缕淡淡的灰白,身上金灿灿的光尽数隐没在暗无天日的夜色里。
沈今鸾闭了眼,只得一口又一口地痛饮桃山酿,宛若对着消逝的故人哀悼。
最后一口酒,最是苦涩,烧喉一般蔓延的痛楚,敬的是死去的父兄。
那是北疆哪一年的除夕夜,父亲大哥还有二哥新开了一坛陈年的桃山酿,她吵着要喝却不被嬷嬷允许,正缠着二哥哭闹。二哥无奈,只能偷偷用筷子尖蘸了一点,在桌底下给她尝。
一口不够,还要再一口。她耍赖撒娇。
大哥看见了,甩开袍角为二人遮掩,无奈地低声道:
“等十一娘出嫁了,大哥有一坛三十年的桃山酿给你。”
她笑了,大哥二哥也跟着她笑,然后男人们的笑容又模糊起来,淡入了满目的黑暗里。
最后一滴酒水在火中“呲”一声焚烧,融化,最后化为烟气消散,桃山酿的甘甜一点一点沁入她的舌尖,喉间,直入虚无的肺腑,在她不存在的四肢百骸间游走。
身为孤魂,喝到十余前故乡甘甜的的桃山酿,沈今鸾一开始喜极而泣,到最后尝尽酸涩苦辣。
酒气散去,她抿了抿唇,一抬眼,对上了顾昔潮沉黑冷峻的眸光。
“如何?”他问她道。
“确实是正宗的桃山酿。可以送入牙帐。”她点了点头,声色冷静。
莽机等人茫然四顾,眼睁睁看着顾昔潮收了酒坛,面对着眼前的一片虚空,不知在和谁对话。只见他浸在夜色里的眼眸,红得似要滴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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